天要亡她啊!
幾丈高的山谷墜著藤蔓,嘈雜的腳步聲不斷逼近,她索性放手一搏。
做足心理準備后,她抓住一根藤蔓纏在手上,邊嘟嘟囔囔:“我用我的命賭這一回,老天爺,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。”
牢頭得意的聲音自身后響起:“沒地方跑了吧?你若束手就擒,我還能留你全尸……”
他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,方映雪縱身一躍。
藤蔓止住了她下墜的身體,掌心被勒得似要斷開,她一腳踢在崖壁,想借力蕩去對面。
一下,兩下……卻遲遲差了那么一點!
她心口寸寸涼下。
牢頭自上方探出頭,見此情形舉劍就砍,獰笑著道:“你當你能逃過嗎,今日你非死不可,給我砍!”
其它衙役趕緊上前幫忙。
一群人七腳八手,很快將兒臂粗的藤蔓砍到底。
咔嚓,藤蔓斷裂。
下一瞬,方映雪就如短線的風箏,墜入深淵。
偷偷跟上來的顧湘正好將此景收入眼底,腦中一片空白,不知怎么喊出了聲:“方姐姐!”
“誰?”
牢頭猛地回頭,就見一個小姑娘站在石頭后面,渾身上下狼狽不堪,卻只顧站在原地掉眼淚。
他大步走過去提起她的衣領,仔細辨認后笑了:“我還愁找不到你呢,正好你送上門,好讓我斬草除根。”
說著,他高高舉手中劍。
噗嗤!
血肉被破空聲響起,牢頭的笑容突兀僵住,他低頭看穿過自己身體的寒箭,一陣天旋地轉,重重倒地。
顧湘滾到地上,用臟兮兮的手抹干凈眼眼,迷迷瞪瞪抬頭看趕來的林硯搭箭拉弓,又殺一人!
他帶來的人于衙役廝殺在一起。
衙役的人都是花架子,哪能和林硯這些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人相比,不出多時,就紛紛倒入了血泊。
——牢頭帶來的人全軍覆沒。
林硯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身邊,抓著她的肩膀逼問:“你姐姐現在何處?”
“姐姐她……”顧湘抽咽一聲,又開始掉小珍珠,“姐姐掉下山崖了,林公子,你快去救救她!”
林硯的心像沉入了無底洞里,按理說,人若從這樣的山谷摔下去,不死也是茍延殘喘。
可他不止哪來的底氣,斷定方映雪會安然無恙,轉頭下命:“下去順著山澗尋人,活要見人,死也要見……尸。”
最后一字,他幾乎是逼著自己擠出來的。
也幸好他的預感并未出錯。
他帶來的人將山澗一寸一丈的搜過去,很快有人驚呼一聲,大聲喊道:“主子,找到了,方姑娘在此處!”
林硯心口一震,尋著聲音大步流星走去。
他料早到方映雪不死會傷,卻不想會這般觸目驚心——她躺在溪邊,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,氣息微弱。
她的血源源不斷溢出,染紅了半邊溪水。
當林硯手腳發抖地抱起她時,疑心懷里人是即將消散的云煙,稍一用力,就會碎了滿懷。
路七探清楚了附近地形,低聲稟告:“主子,方姑娘不知傷在何處,不便長途奔波,正好附近有處山洞,主子不如先帶她去那邊?”
“帶路。”林硯抬起下頜。
“主子這邊走。”
這處山洞幾步見方,空氣中縈繞著揮之不散的濕氣,點了幾堆火后,才沒了那股子陰冷。
方映雪被安置在平地,身下墊著林硯的大氅。
她在昏迷中依舊不減痛苦,眉眼緊皺,林硯伸手去撫平,低聲嘆息:“你總受傷,叫我怎么能放心?”
正好路八拿藥過來,他伸手接過。
“我來吧。”
“主子。”路八站在旁邊沒走,她自責不已,話里話外藏不住的失落:“屬下辜負了你的期望,沒保護好方姑娘,你罰我吧。”
林硯目光蜻蜓點水似的掃過她,語氣不明:“如今你的主子并非是我,要罰也該她罰。”
“是,林公子。”她不情不愿改了口。
如今她賣身契在方映雪手上,說她是主子并不為過。
可一時實在難以接受。
林硯不想管她心里的這些彎彎繞繞,頓了頓后繼續道:“你去和路七說一聲,讓他快馬加鞭請洛神醫過來。”
路八領命去了。
他這才給方映雪處理傷口,她原本潔白無瑕的肌膚上傷痕累累,慘不忍睹,顧湘一陣頭暈目眩。
她恨自己不能以身相替,更是恨死了罪魁禍首。
遲早有一天……
遠在千里之外的莊知府無知無覺,他聽到手下全軍覆沒的消息,頭也不抬道:“無用只人,死就死了。”
手下聽后不寒而栗,那些人到底是為大人而死的啊。
這未免也太冷血無情了!
但他不敢將此話宣之于口,莊知府站在窗邊,抬頭看一望無際的天,有只白鴿盤旋落下。
莊知府抬起手,白鴿穩穩當當落在他臂上。
他接下白鴿腿上的竹筒,拿出里頭的信展開,一目十行看完:“京城里頭的那位說,方映雪絕不可再留。”
這是意料之中的事。
可后頭又加了一行蠅頭小字——若有可能,順便除去林硯。
莊知府并不知林硯的真實身份,雖然心有疑慮,但交代下去:“他們兩人不死也傷,正是趁她病要她命的好機會。”
“你再集結人手,去附近搜尋,一定要以絕后患。”
“屬下遵命。”
手下答應的極快,心頭卻十分不快,都這時候了,大人竟還不打算及時止損嗎?
他滿腹怨氣不吐不快,半途和同伴吐槽了幾句。
“真不知大人為何要處心積慮除去方姑娘,都搭上了這么多人命,他還覺得不夠……”
這番話被一墻之隔的莊云旗盡收耳底。
他眼前一黑,險些摔倒在地。
父親竟還不知悔改!可他決不能讓他一錯再錯,于是趁著夜半時分,他悄悄打開窗戶。
守了一陣日,門外的守衛難免困倦。
此時他們正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,趁此良機,莊云旗翻窗而出,卻只走出了幾十步。
“哥哥。”熟悉不過的聲音自身后響起,瞬間定住了他,“父親不是叫你閉門思過嗎你,這是要去何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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