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喬玉是真心實意的發問的，但鐘斯年臉上卻閃過一絲尷尬。
他不想說別人的閑話，但是……
幸虧這事兒青楊知道，陳青楊主動從中解釋：“姐，最開始的時候鐘大哥他們的試驗田是在村里的，但是咱村的人都習慣了，路過順手掐兩顆走，尤其是沒見過的，那就更要順手摸去嘗嘗。”
陳青楊說道：“鐘大哥他們第一年種的試驗田，還沒來得及建大棚，就被掐了個精光。”
陳喬玉：“……”
好吧，也能理解。
這種事兒在村里實在是太常見了。
對村里人來說，地里長的糧食還好，要是菜跟果子啥的，那就是真不值錢，順手掐兩顆，根本不算事兒。
陳喬玉趕緊回想自己前幾年的行為，這才松了一口氣——雖然她掐過英子家的小蔥，但也是跟金二嬸說過的，沒有隨便摘過別人地里的東西。
鐘斯年肯定了陳青楊的說法：“所以那之后我們就把試驗田搬到了山上……也沒什么好搬的，基本上是重新開墾的，所以頭兩年都在養地，這兩年才開始做些正經的試驗。”
陳喬玉聽著鐘斯年平淡地說著經歷，他的語氣當中并沒有多少不甘或者懊悔，但陳喬玉也是莊稼人，也是種了好多年地的，從鐘斯年道的只言片語當中就能知道這過程有多艱辛。
熬過來了，說一句養了兩年地，但這一句話背后，是兩年的汗水，面朝黃土背朝天，晚上回來還要挑燈夜戰，看書、做實驗記錄。
想到現代那么多糧食，便宜高產又好吃，買糧食終于不用再按照人頭攢糧票了，而是隨時隨地，想吃什么隨時都可以買到什么。
哪怕只在楓橋鎮這么一個小地方，也可以吃到全國各地的食物，超市里有草原的羊肉，有海里的海鮮……這些都是七零的人們無法想象的。
陳喬玉真心實意地對著鐘斯年說了一聲：“謝謝你。”
鐘斯年微微意外，不明白為什么陳喬玉會對他道謝。
但他也沒說什么，三個人就那么靜靜的，端著碗，圍著玻璃缸吃面，偶爾鐘斯年才說起這一叢小苗是培育的什么新品種，那一叢小苗是測試小型溫室發芽率的……
等知道鐘斯年這里的小苗好多也是供銷社和門市部沒有的新品種，陳喬玉才放下心來。
……
第二天早上，陳喬玉做了一大鍋疙瘩湯，放到堂屋里，她還去柴愛花家借了個小爐子，就是攤子上煮面條的那個小爐子。
陳喬玉說：“這個先借我用用，過幾天我再還回來。”
過年停業前，他們把爐子跟推車都給運回來了。
柴愛花沒有意見：“這還說什么借不借的，你拿去用唄，反正現在咱們也不擺攤。”
陳喬玉笑道：“那不是怕永華哥有意見嗎？”
柴愛花一聽，那確實，雖然現在不做生意了，但張永華還是天天起來就去看爐子擦爐子，念叨著什么時候才能到正月，什么時候再去鎮上過年。
這人吧，你要說煩是真煩，但是要說不怕吃苦，也真是不怕吃苦。
柴愛花把爐子給陳喬玉：“拿得動嗎？永華這邊我來說，他不敢有什么意見。”
“拿得動”，陳喬玉笑道，“多謝了，我過幾天肯定還。”
陳喬玉已經想好了，八零的爐子貴，還要工業券，她舍不得，還是去現代買。
但是這幾天青楊都在家，她不準備冒險去現代，就先借用一下。
等到青楊開學了，她再去現代看看，她記得菜市場旁邊有一家日雜店，就在兩元店隔壁，賣一些農具和小電器什么的，也有爐子賣。
陳喬玉把燒餅攤上的小爐子給抱回了家，家里沒有炭和煤球，只能燒柴，但好在爐子能夠控制風眼，燒柴也能扛上一段時間。
陳喬玉把爐子升起來，留著小小的火，然后把疙瘩湯就放在小爐子上煨著，這樣等鐘斯年下山回來，應該能吃上一口熱的。
就是火滅了也不怕，鐘斯年自己能生火。
陳喬玉是不愿意讓鐘斯年去廚房，但是又不好意思讓這么一個“可憐人”大冷天還吃冷冰冰的東西。
她跟青楊這兩天都要出門，可招呼不上鐘斯年了，借個小爐子，鐘斯年起碼能夠自生自滅……啊不是，是自給自足。
一大鍋疙瘩湯，陳喬玉跟陳青楊喝了兩大碗，還剩下大半鍋給鐘斯年。
兩人喝得頭上冒汗，渾身暖洋洋的，這才裹好衣服，拿上給大舅家送的年禮，出村邊走邊攔三蹦子。
過年這段時間走親戚打年貨的人多，三蹦子的生意也好了不少，陳喬玉他們攔下的第一輛竟然都擠不上去，走了一段路，攔到第二輛才上了車。
這三蹦子大概是拖拉機改造的，蹦突突蹦突突的，顛得人難受，陳喬玉給自己和青楊都塞了一顆供銷社買的橘子糖。
這橘子糖多少有點兒太實誠了，一入口，酸得兩人五官猛的一皺，差點兒過去。
但等緩過神來，這酸唧唧的味道就讓人精神一震，也不暈車了。
下雪之后的山路越發難走，三蹦子后面帶起來不少泥水，坐在靠外邊的人罵罵咧咧的：“專門為了走親戚才換的衣裳！還沒出門呢！”
三蹦子的司機開得驚險，雪把兩邊的路都給掩蓋了，雖然有前面的車幫忙探路，但還是難免打滑往兩邊溜。
等到三蹦子第三次打滑，差點兒沖進被積雪掩蓋的草窩跟深溝時，陳喬玉實在是坐不住了，拉上青楊下車。
“咱不坐了，這要是翻車太危險了。”
青楊可是貨真價實坐三蹦子翻過溝的人，聞言不由得心有余悸，連忙道：“不坐了不坐了，咱們走著去。”
于是兩人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。
前天晚上才下過雪的，昨天雖然沒下雪，但是積雪被來往的行人車輛給壓過，山路更顯泥濘。
陳喬玉沒走出二百米就摔了個屁股墩，新褲子后面裹滿了泥巴。
陳喬玉：“……”
沒法子，摔跤總比翻溝好。
青楊想扶她又不敢扶她。
這種路吧，不扶興許就摔一個，要是扶著走的話，很大可能是挨著的人翻一葫蘆串，所以青楊猶猶豫豫的，不知道該不該扶。
就怕他好心扶陳喬玉，一會兒自己摔了又把陳喬玉給帶翻。
一路跌跌撞撞，棉鞋早就打濕了，連棉褲也打濕了半截，但好歹是艱難跋涉到了小蘆溝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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